1965年农历乙巳,时值蛇年,张大千侨居南美巴西“八德园”,他以1953年创作的《摩登迦女》为封面,印制贺年卡,寄赠亲朋好友。其内页左面,印有自己手书的“恭祝圣诞,恭贺新禧”,右面为上述8字的英文贺语,一左一右,囊括中西,别具特色,寄寓了他对中国传统新年到来、迎春纳福的深情期盼和美好祝愿。
张大千(1899—1983)是20世纪中国最具传奇色彩的全能画家,精山水、善人物、工花鸟,兼顾传统和现代,融会东方和西方,别开生面,独树一帜,晚年将抽象表现主义同传统写实主义有机结合,形成泼彩、泼墨的鲜明画风,有“五百年来一大千”之誉。张大千胜擅走兽和花鸟画,但有关蛇的题材却很少涉猎。不过,即便偶而为之,犹不失为佳构佳作,令人惊艳不已。
张大千选择《摩登迦女》印制成蛇年贺年卡,显然与主人公摩登迦女身上紧缠着一条青蛇有着密切关系。蛇在《圣经》故事中,是诱惑亚当、夏娃偷食禁果的主使;在东方佛经中,是情欲和诱惑的象征。但是,蛇的单一形象一般很难入画,且不无内容单薄之嫌。《摩登迦女》是张大千根据甘肃安西(今名瓜州)榆林窟内的壁画临摹而成,画面右上方,题识“摩登迦女。楞严经。癸巳六月,西川近事男张大千造”。主人公“摩登迦女”,本是古印度时期对种姓中最低贱女性的一种通称。据《楞严经》记载,摩登迦女原名缽吉蒂,偶遇释迦牟尼的大弟子阿难因口渴向她讨水,由此对阿难暗生爱慕之情,以致痴迷而不能自拔。后来,在佛陀的引导、教化下,终于摆脱孽缘,成为一位修行得道的比丘尼证得阿罗汉果。
《摩登迦女》人物开相端庄安详、娴静庄严,柳眉细眼、面容恬静,秀发披肩、内敛庄重。造型圆润雍容、华贵高古,体态丰腴匀称、婀娜曼妙。其衣著敞胸镶毛边长袍,轻盈华丽,一直延伸至肚脐下端,衣领和双襟巧妙地遮掩了身体的部位;颈项戴璎珞,双耳配玉环;右臂弯曲上扬,拇指与中指轻叩,手形呈莲花状;左臂向下外伸,手腕上翘,五指舒展;双脚赤足踏于双色莲花座。摩登迦女玉面朱唇,仪态清雅,拥有女性的柔和之美,给人以安乐、富贵之感。
摩登迦女的身后渲染为熊熊燃烧的般若烈焰,画家以热烈奔放的圆案式朱红、青绿火焰,构成一圈硕大灿烂的光环。丰腰之间,灵蛇缠身,一条青蛇灵动流转,从她前身绕左腰至后背,再沿右肩下行,与蛇头形成环绕相交。青蛇口吐红信,却丝毫没有邪恶、阴冷之感,反而平添了几分伶俐、可爱情状,赋予了画家丰富的想象和情感,寓意原本卑微的民女摩登迦女在佛陀的感召下,斩除欲念,放下执著,一心修行,浴火重生,终成正果,焕发出绚丽极致的光芒。
整幅作品通过工笔重彩,运用细劲圆润的铁线游丝描和行云流水描,以及丰富的色彩和细腻的笔触,将人物珠圆的容颜和高雅的姿态表现得淋漓尽致,用笔精细飘逸,线条清秀劲健,笔意圆转起伏,刚中带柔,凸显人物神态安闲、妙法莲花之相。设色敷染醇厚,使用浓艳而又沉稳的朱砂和石绿,勾染浸润,却又浓而不妖,艳而不俗,刻画出人物呈半透明状的肌肤质感,描摹工谨,华丽中不失恬淡,尽显盛唐遗风,古意盎然,兼具现代意味的审美情趣,赋予画面强烈的动态质感和生命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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