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代昆《姚石倩及其〈渴斋藏印〉稿册》赏阅

编者:邓代昆先生《姚石倩及其〈渴斋藏印〉稿册》一文,四川省书学讨论会入选论文,刋载于全国性专业期刋《篆刻》,收录在四川美术出版社出版之邓代昆个人文集《圆荷泄露》中。
《渴斋藏印》,为姚石倩先生1942年所刊印,是年姚氏六十五岁。此为原稿本,六册全, 每册45页,唯第五册44页。页高:23.8cm,宽:15cm。页钤一印,大略以时代先后为次序,复以职官、地名、人名、杂什为分类,凡259印,中间,篆刻技艺精湛,堪为典范者不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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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石倩《渴斋藏印》稿册(六冊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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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无量序稿选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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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石倩自序稿选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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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渴斋藏印》选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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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石倩及其《渴斋藏印》稿册

邓代昆.四川

姚石倩(1877年—1962年),安徽桐城人,清季秀才。字宜孔,号渴斋、砚田老牛、五百泉富翁。近世书画家、篆刻家,齐白石入室弟子。尝为四川省文史研究馆研究员、副馆长。先生入蜀甚早而终老于蜀。
桐城自古人文之地,佳山丽水,起凤腾蛟。方苞、刘大櫆、姚鼐、戴名世、方东树、姚莹、吴汝纶等贤,载歌载唱,低迴其间。此数人者,一代豪俊,“桐城派散文”领袖,才华学问,光天耀地,天下共仰。四海文章,独称美于一境,此种现象,不当视为偶然,实有天地人三才并奏之潜因。姚石倩先生姚鼐族人也,生于桐城,育于桐城,山川人脉毕具,宜其天资深厚。一生勤学善耕,克绍乡贤,所树所建,实为丰赡。姚氏颇富才情,诗文、书画、篆刻都有大效,获名甚早,于蜀中前辈宿老中,实居前座。尝创复旦金石书画社。若陈三立、徐悲鸿、张大千、赵少昂、谢稚柳、董寿平、谢无量、娄师白、卢光照诸人都是社中常客。谢无量先生与姚氏最友善,其为《渴斋藏印》所序:“然余因石倩之书而忆桐城诸老之文章,与夫龙眠、浮山之胜,不觉为之低徊三叹,而深羡石倩之拳拳不懈,能承其乡先生服古之诸业于不替也。”其推举赞赏亦如是。
姚氏之入蜀中,始在何时,已无确定。据谢无量《渴斋藏印》序:“自遭乱还蜀,……久之,遇桐城石倩姚君,精于篆刻、书、画,笃学嗜古。盖来蜀已三十馀年”所记,与序末留款:“民国卅一年(1942年)岁在壬午春日”相比照,即姚氏之入蜀,当在1910年前后。又谢氏还蜀时间,《谢无量诗稿》中有确记:“己酉(1909年)岁将尽,因蜀人之招,自芜湖还蜀。”兩相印证,可知笔者之议不差。如是,则姚氏入蜀时实已三十馀岁矣。或言姚氏早年服职军中,未知入蜀原因与此有关否?
姚氏从白石老人游艺,世人称始于1919年事,但余据白石序《渴斋印集》(1933年刊印):“门人姚石倩前丁巳年始从予游”而知实为1917年。时先生年居44岁,比苏老泉之发愤,尚晚十七年。时人郎绍君《齐白石〈庚午山水册〉》文中载有白石老人《赠门人姚石倩》诗一首。云:“巴蜀燕京万里云,白头从事最怜君。与君竹叶闲亭里,添个拈亳作画人。”爱怜之意,溢于言表。知姚氏师事白石时,髮须早霜,追思彼情彼景,仿佛眼前,殊感动人。实际先此,姚氏早是蜀中学人名流文酒诗会中人物,与方鹤斋、林思进、谢无量等名贤为文艺至交。其之赴京拜白石门时,所学已非浅薄,不过意欲深造浓染而已。姚氏有拜师之当年所刊《渴斋印存》一册传世,实可证笔者所言之不虚。
姚氏从白石所习,篆刻及大写意花卉,另请教诗歌否,未为可知。《白石草》中有《次韵石倩赠诗》,既有师徒唱和,或亦不排斥其中授受。尝见姚氏于新都所撰升庵祠一联:“投边益显宏文,全蜀才华推第一;佐父同争大礼,有明忠谔叹无双。”亦可略睹其文才。姚氏所作花鸟虫鱼,虽挥洒不如白石之信笔恣情,墨彩亦不如白石之苍浑浓艳,却更多些清丽雅淡,所岀无不鲜亮活脱,生机勃然。姚氏所习,除白石之外,或又不难见青藤、八大影响,所谓转益多师,确乎善学白石者。白石门下,习篆刻弟子甚夥,突岀者便有贺培新、周铁衡、罗祥止、姚石倩、萧友于、刘淑度诸人。彼辈乃各得白石篆刻手段之一种,已经卓然名家矣。时人马国权概之最确:“白石弟子用刀最恢闳雄放者,莫过於贺培新,但其布篆不喜作欹侧之势,是以姿致独出。萧友于喜欹侧作势,然用刀之雄放则不如贺氏。刘淑度用刀爽利而无儿女态,已属难能。罗祥止追随齐翁较早,白石文字屡及其名,可惜綫条伤於纤弱,尚不及周铁衡、姚石倩之酣畅。”1933年,姚氏将历年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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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章选辑刊印,是为《渴斋印集》(或称《渴斋印草》),谢无量书签。凡八册,收印四百馀,其中不乏佳什。有白石及何积祉题序。白石题云:“刻印一事,隱僻者自能工,聊以自娛,不求稱譽。吾邑王湘漪易師之妻母舅李雲根先生,畫入逸品,遠勝前清諸老。刻印純駕無悶而上,足不出紫門,未肯供諸世,一代精神,殊可也。門人姚石倩前丁巳年始從予遊,庚午重來京華,覽其所刻印,古今融化,冶為一爐,刪除一切□□,今年□□,將所刻拓寄予。題數語於前,願吾賢勿效隱僻之一流,姓名不出邑城也。若成印集,以此為序可矣!” 评之既高,寄望亦深矣。
石倩先生行迹,笔者所知仅此。姚氏名动一时,而其名姓,诸典不载,匪夷所思,可叹,可叹。回视当今艺界,才学平平如我辈者,一年间所接各种“大典”、“名录”通知,何止数十,惭矣!
《渴斋藏印》,为姚石倩先生1942年所刊印,是年姚氏六十五岁。六册全, 每册45页,唯第五册44页。页高:23.8cm,宽:15cm。页钤一印,大略以时代先后为次序,复以职官、地名、人名、杂什为分类,凡259印,中间,篆刻技艺精湛,堪为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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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不乏。册有签曰“渴斋藏印”,署“十四郎”名,名下钤白文“公孙十四郎印”,实未知何许人。又每册有藏书印各二方,一曰“司马藏书”,一曰“三勤斋藏书印”,所指主人,亦未能考。有序语二,谢无量序之在前,凡十二页,姚氏自序居次,凡七页。谢氏书法,自是绝伦,不待我言,就姚氏所作,亦倜傥洒逸,卷气迎人。
《渴斋藏印》之作也,盖石倩先生出于“三代秦汉玺印之流传至今,……使之淹没不彰,诚为憾事(自序)”之因,始将其来蜀三十馀年间,“所蓄以铜印为甲,自三代至于汉、唐皆有(谢序)”之藏印而整理成之。前人集印“自有《宣和印谱》,如晁克一、王复斋、姜尧章辈,裒然成书者无逾数十百家。近代收藏以潍县陈簠斋为最富,号称万印楼。其《印举》一书,惜无一注释。(自序)” 姚氏既知前人之失,于《渴斋藏印》,则蹊径另僻,生面別開。“凡有文字难辨者,必沉思积岁月而后定。(谢序)”无不“一一疏其源流”,“每部附以考释(谢序)”。有批记者,占全部之八九。考之既详,辩之亦奇。漫笔细书,书法精能,雅逸可喜。故知《渴斋藏印》虽成在一时,而其所积则非一日之功也。此册真蜕真批,当为底稿母本。尝读高文先生著《巴蜀銅印》,知宜宾博物馆周植桑先生藏有一部,其馀则未有闻。周植桑氏,学问家流,富收藏,能书善画,于篆刻尤笃。高先生尝于周藏中选用五印于所著。世事推移,风云聚散,或此本即彼本,亦未必不可能也。有故事言,时下风云人物樊建川,早年以千元之值求购此册,曾被周氏婉拒。
《渴斋藏印》以巴蜀印章列前,凡十枚。巴蜀印章“文字”,多为太阳、人形、心形和“王”字形组成,实图语符号。近年来,研究热烈,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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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纷,但未见确论。巴蜀文化原本神秘,巴蜀印章,居于其中,益见光怪陆离,其神秘密码至今未能觧读。巴蜀远古文明灿烂,其为力证之一。册中除一印未有释文外,其馀九印依次释文为:“天王”、“天王”、“天王”、“王言”、“雷电云雨”、“申侯”、 “申侯言”、“卫侯言”、“巴王玉印”,且将前二枚“天王”印指为周天子小玺,今日看来,自属穿凿,而姚氏实受其所处时代局限,故未可深加指难。巴蜀印章,为巴蜀独有,盖时代邈远,已成罕物。又册中所收,或实物早泯,如是,下真迹一等物也。
《渴斋藏印》第一册所收录,除巴蜀铜印外,其馀亦多属字形诡异,气象高古之什。有释为“寿昌”、“永昌”、“寿昌”三白文印,辑者指为“蝌蚪文”。其形态近后之鸟虫篆,而诡秘奇谲,古意迷离,实又与后世鸟虫篆大別。又有释为“鲁侯”、“卫侯”、“齐侯”、“临甾侯”、“疑侯”、“涉侯”……等朱文印,一律条形竖刻,形制与古刀币仿佛,凡所文字,亦属古谲 。
印章之肇始,所以在昭信纪名,故大多不为官印即为名印也。《渴斋藏印》所收,官印居主,名印居宾,其馀吉语杂印,点缀而已。册中“侯”印除以上所列朱文条方者外,又有白文正方者,若: “淮阴侯印”、“顺阳侯印信”、“巨野侯章”、“曲成侯印”、“恶谷侯印”、“樊舆侯印”、“广陵侯印”、“广平侯印”、“馀不侯印”、“安阴乡侯”、“彭乡亭侯”、“夷侯”等数种。其释“曲成侯印”云:“前汉书王子侯表,中山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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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万岁,异姓诸侯王表,虫达均同此封号。汉书寒朗传,刘达亦同此封号。”释亦合理。然释一肖形印为“侯”,则不甚了然。释云:“一字‘侯’印。范印作‘兔’形,大目峻耳。视远惟明,听德惟聪。 ‘侯’字离奇,当与‘天王印’、‘申侯印’、‘济南鼎’、‘岣嵝碑’、‘禹伐三苗碑’、‘红厓高宗伐鬼方’摩厓诸石古文参观。”释之已竒,联想更远,艺家放浪善想,于此亦可见一斑。
册中所聚,以官印为最,十之七八也。王、公、侯印外,其它如:大行人之鉨、绣衣执法大夫、大中大夫、青州牧印、广平开国、幽州刺史、幽州从事、陈留太守、武库中丞、大司农丞、河南尹丞、受降太尉丞、弋阳郡侯之印、伍官左丞、睢陵马丞印、东平陆马丞、甘陵厩丞、奉车都尉、嫖姚校尉、鬲左尉印、吴尉之印、都尉、中臧府印、护漕椽印、僰道令印、姑熟令印、夜郎令印、武隧令印、太子率更令印、甄官署令、溧阳长印、馀杭长印、宣威长印……等目,实未可一一介绍。其间多有名称罕闻者,笔者奈其批语助读,方知端的。试举二例。如“大行人之鉨”,其批之为:“周官有大行人、小行人。属秋官,掌朝觐聘问之事。左□之鉨。□或释作‘穑’。疑为古农官。”又“绣衣执法大夫”,则批之为:“衣以绣者,尊宠之也。前汉书百官志,御史有绣衣,直指出讨奸猾,治大狱。武帝所制,不置。”亦属详该,可以了然矣。册中“将军印”不乏,而“司马印”益夥,都记为:镇殿将军、征虏将军章、田禾将军章、明威将军章、虎威将军章、行裨将军章、扬威将章、乐安将军、宁远邓代昆《姚石倩及其〈渴斋藏印〉稿册》赏阅将军、换列将军、武卫佽飞虎贲将军、部曲将军、军曲将军、军曲,此将军印;大司马印、邦司马印、殿中司马、中军司马、军司马印、军假司马、別部司马、中卫司马、南屯司马、无当司马、虎步都尉司马、兼前将军司马、宋州司马、强弩司马、扫逆将军司马、虎步云麾司马、五度司马、別驾司马、威寇将军司马,此司马印。仅此众多名目,已令人目眩,若欲握其内容,大繁事也。而姚氏不辞,细心为释,使读者受益,用者择轻,厥功厥德,可圈可点。举其释“军司马印”云:“汉书,将军不常置,其领军皆有部曲大将军,营有五部,部校尉一人,比二千石。军司马一人,比千石。部下有曲,曲有军侯一人,比六百石。曲下有屯,屯长一人,比二百石。其不置校尉部,但军司一人。有军假司马,假侯皆为副、贰。其别营属,为别部司马,其兵多少,各随时宜。”来龙去脉,可谓明晰也。
名姓印亦《渴斋藏印》收录大宗,而笔者以为其存疑者当在半数之上。由春秋而下直至明代,代有收录,皆是等闲。以居首二人“太叔”、“梁鲈”为例:姚氏批语曰“太叔。春秋鲁隐公元年,京城大叔昭。十二年,子产谓子,太叔曰,我死,子必为政。注,游吉也。”“梁鲈。春秋时人。齐人。孔子弟子,字叔鱼。封千乘侯。史记仲尼弟子传。六书通,采希裕略古二,古文与此印正同。”可知已非常人也。而声名赫赫过二人者俯拾皆是。若:“赵括印信”、“白起”、“陈平私印”、“周昌印信”、“金日磾印”、“贾宜”(释为:贾谊)、“右将军会稽内史印”(释为:晋王羲之曾为之)、“严遵”、“孙瓒”(释为:公孙瓒)、“审配私印”、“庞统私印”、“司马德操”、“曹植”、“孙霸”、“张华私印”、“顾恺之印”、“司马孚印”、“陶潛”、“吳兴”(释为:赵孟頫印)、“惠王之宝”(释为:明神宗第六子常润六封惠王)。笔者以为,如此众多之历史名人印,何以能延数千年而不没,更又何以尽奔石倩先生而来,姚氏不亦太有幸乎?又姚氏释文也多有捕风附会之说,如释“滿”单字印:“案,三国志滿宠,字伯宁,昌邑人。仕魏屡立战功,官至太尉。钟繇仕魏至太傅,善书若飞鸿戏海,舞鹤游天。阁帖有宣示表,楷书,酷似其笔。是印疑为钟繇书。鼻纽,类秦印。制作古朴,通体黑漆,决非六朝以后物,为古今印文楷书之祖。”印主何必就是滿宠,印文疑为钟繇,似亦忒随意简略,臆想武断,有失严谨。虽白璧微瑕,有伤大雅矣。读姚氏“自序”,知其非不自知,实因“……怀疑者又未忍割弃,以自怡悦(自序)”故。 或又因遵昔贤“私印取其有,官印取其无”之训言为其指南所至耳。此实亦文人迷古自欺之癖,宜其自美之曰:“以其足补史书之缺也。(自序)”邓代昆《姚石倩及其〈渴斋藏印〉稿册》赏阅邓代昆,四川省成都市人。历仼成都市博物馆研究部主仼、学术委员会主仼,现为成都博物院书画艺术院院长,成都市人民政府文史研究馆员,成都市“非遗”专家,国家一级美术师,享受政府特殊津贴专家,四川省对外交流文化礼品创作特别指定书画家。中国国家画院沈鹏导师工作室第二届书法精英班、学术理论班结业。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囯文物学会会员,中国博物馆学会会员,中国书法研究院艺委会员,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客座教授,四川省书协篆刻委员会副主任、理论委员会委员,四川省草书学会常务副会长,四川省书学学会副会长,四川省美协会员,四川省作协会员,成都市书法家协会主席团顾问,四川省政协书画研究院书法专委,成都市政协画院艺委。作品入展中国书协主办的展览22次(获奖4次)。西冷印社主办的展览2次(获奖2次)。获国际、全国大奖一等奖(含特等奖、金奖)183次,二等奖(含银奖)28次。书画篆刻等作品及有关文章长期在国内外刊物发表,艺术作品及文章被收入多种专集。有个人艺术专著、艺术作品集及合作、参予编著书籍多种。
三十余年来,曾服务过的篆刻团体有:四川省青年书画篆刻研究会副会长、秘书长、会长;开明印社副社长、顾问;丙戌金石书画研究会副会长;西蜀印社副社长、荣誉副社长;成都市书法家协副主席兼篆刻委员会主仼。
现为四川省书法家协会篆刻委员会副主仼。名录及作品收入江西美术出版社出版之《共和国书法大系.篆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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