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艺场,艺术上海”——这是正在举行的第三届上海国际艺术品交易月的主题。
这样的主题在多年前或许只是一种理想,但在当下,已然真正的写实,因为“全球艺场在上海”早已成为这几年上海清晰可见的艺术景观:除了随时可见的中国艺术经典,更让人印象深刻的是,观众可“足不出沪”即可徜徉西方艺术经典,从文艺复兴、古典主义、印象派专题展直至当代艺术经典,拉斐尔、透纳、莫奈、蒙克、夏加尔、霍普、贾科梅蒂……众多西方美术史上的经典名作纷至沓来浦江两岸。
上海是中国现代文化艺术发展的重要策源地,百余年来,东西方艺术何以潮涌海上,上海文化艺术又如何融入并影响世界?《澎湃新闻·艺术评论》(www.thepaper.cn)今起开始推出“全球艺场在上海”系列,探讨这一演变历程并解析个案。本篇追溯西方经典名作在上海展览的往事和近十年来的上海艺术空间的蜕变背景。
印象派“开山之作”莫奈《日出·印象》在上海东一美术馆展出现场,2020年
2020年9月,“莫奈《日出·印象》”特展在上海外滩开幕现场
2021年11月,拉斐尔的《圣塞巴斯蒂安》,上海东一美术馆展出现场
也就在几年前,热爱印象派艺术的观众一直在羡慕日本东京——那里几乎每年都会呈现与之相关的西方艺术名迹特展,但在上海,彼时不过是几年才会呈现出个别西方艺术经典特展。
但就在这两年,拉斐尔、莫奈、蒙克、夏加尔、霍普、贾科梅蒂……众多西方美术史上的经典名作纷至沓来浦江两岸。
地处黄浦江畔的外滩万国建筑间,掩映其间的的美术馆,当下正在展出的有“文艺复兴至十九世纪——意大利卡拉拉学院藏品展”(上海东一美术馆),展出包括拉斐尔的《圣塞巴斯蒂安》、 鲁本斯的《圣多米提拉》等。不久前,此地曾轮番展出过法国莫奈的《日出》《睡莲》等西方艺术史名作、挪威蒙克的《呐喊》(版画)、俄罗斯的夏加尔、日本浮世绘……隔江相望的陆家嘴,展出的则有来自英国泰特收藏的拉斐尔前派名作《奥菲莉娅》,以及从透纳、康斯太勃尔,直至当代艺术家埃利亚松、卡普尔、特瑞尔等人构筑的艺术中的“光”。
2020年,蒙克作品上海展出现场
2021年11月,上海展出的约翰·埃弗里特·米莱,《奥菲莉娅》
溯流而上,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PSA)中,刚刚落幕的《丁丁与埃尔热》“邀请”丁丁重返中国,这是丁丁第二次来到上海,前一次还是1930年代的《蓝莲花》中,丁丁在上海结识了“中国张”;上海西岸美术馆里,展出有毕加索、柯布西耶、康定斯基、杜尚、曼雷、贾科梅蒂、巴尔蒂斯等来自法国蓬皮杜艺术中心的作品。
康定斯基展览现场,西岸美术馆
回想2020年的春天,上海的美术馆曾因疫情关闭,上海双年展实体展览也不得不宣布延期,几乎所有涉外展览均充满不确定性。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一年半后,经典艺术纷至沓来,那些美术史上的经典名作在浦江两岸集结。
上海缘何能吸引和容纳如此多的西方经典名作?上海观众缘何对此饶有兴致?
或许,除了土山湾早期引进的洋画与1912年成立的上海美专引进的西画教育,还可以从埃尔热笔下的“中国张”和他所处的时代说起。
埃尔热《丁丁历险记》之《蓝莲花》中的“中国张”
“洋画运动”带来的现代艺术风潮
埃尔热笔下的“中国张”的原型是中国艺术家张充仁,他1907年出生于上海闵行七宝,1914年进入土山湾印书馆跟随爱尔兰修士安敬斋学习素描和法语。1931年,24岁的张充仁来到了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并进入由比利时皇家美术学院院长执教的油画高级班学习,后引起雕塑家隆波的注意,转学雕塑。在皇家美院,他遇到了中国同学吴作人和吕霞光。1934年,张充仁结识比利时漫画家埃尔热,影响其中国题材的故事《蓝莲花》的创作。1935年,28岁的张充仁回到上海,同时带回了70余件绘画、10件雕塑和14箱西洋经典名画资料,并创办“充仁画室”、发起西洋画艺术团体“默社”。
埃尔热,《丁丁历险记》之《蓝莲花》封面图,1936年。©埃尔热博物馆
位于上海市合肥路的张充仁旧居,也是“充仁画室”所在地。
张充仁只是当时留洋艺术家的晚辈,1919年赴法的徐悲鸿、林风眠,以及此前和此后赴欧赴日的李毅士、吴法鼎、关良、庞薰琹等留学生皆从上海虹口码头出发踏上留学之路,亦有学成归来在虹口下船、留在上海,开始融汇东西的艺术实践,办艺术社团、投身艺术教育,将西方的油画、雕塑理念带到上海,并传播到中国各地。
1918年春季,上海图画美术学校(上海美专)第一、二年级学生在上海龙华地区“野外写生”。 丁悚摄。
在教育上,1852年徐汇土山湾画馆的建立,开启了西洋美术教育在中国最早的实践;而后1912年刘海粟、汪亚尘、乌始光等创办的“上海图画美术院”(上海美专的前身),到1926年新华艺专等美术院校的建立,以及充仁画室、薰琹画室、哈定画室等私人画室的建立,也让中西方艺术观念在教育中传承。
《土山湾画馆图画范本》部分,丁悚50年代捐赠予中央美院。 丁夏提供
据上海美术学院教授李超统计,上海曾在20世纪诞生过近40所美术学校、曾举办过第一届全国美术展览会;曾有300多名著名的近现代美术先贤在这里度过教学生活;曾经为近现代中国美术输送过1000多名优秀人才;曾经为全国各地出版发行近四分之三的美术教材。
上海美专学生的油画实习课画人体写生
上海顺昌路,上海美专旧址三楼的木质楼梯。 徐明 图
近40所美术学校中最有影响力的无疑是上海美专,从1912年到1952年,办学40年间上海美专培育了各类新型美术人才三千人以上,丁悚、王济远、陈之佛、黄宾虹、潘天寿、关良、吴大羽、傅雷、李可染、张光宇、吴作人、沙飞、赵丹、赵无极、木心都位列上海美专师生名单之上。电影、摄影、艺术设计、城市雕塑、新兴木刻等各种新潮艺术形式,以课程和学生社团等方式在学校实践。从最初学制一年、学生寥寥的传习所到“新文化运动”和“美术革命”的重要实践场;上海美专办《美术》杂志、率先实行男女生同校,并聘用模特作裸体写生,引发社会新旧思想的冲突……上海美专的发展经历映射了中国现代美术教育的演变,也将西方艺术思潮带到上海。
1921年7月的第3卷第1期《美术》杂志出版了“后期印象派专号”,以塞尚的自画像为封面,收入了琴仲(刘海粟)的《后期印象派的三先驱者》、刘海粟的《塞尚的艺术》、吕澂的《后期印象派绘画和法国绘画界》等文章。第一次向国人全面介绍了后期印象派的学术思想。
1929年,民国时期首届全国美展在上海举办,这是中国美术史上首个大规模、全国性的美术馆展览,在目前可见的资料中已经能看到展出了不少后印象派风格的作品,那场中国现代艺术史著名的“二徐之争”便源于此次展览。当时徐悲鸿认为后印象派、野兽派让人无法容忍,徐志摩予以激烈反驳,这看似是艺术认知之争,实关现实题材绘画和现代派绘画之争。
1927年,祁佛青,丁悚,张聿光,张光宇,胡伯翔,郎静山(右起)合影,可见中西文化的交融
而上海因其独特的文化环境,在坚守与发扬传统艺术的同时,一直敏感地关注世界绘画最新元素与风格。
“洋画运动”发端于上海,从1930年代开始,现代主义思潮在上海画坛兴起,留学归来的庞薰琹、倪贻德、张弦、丘堤等组成的“决澜社”被誉为中国有史以来的第一个油画群体。他们办展览、编辑刊物,遥望巴黎画坛,成为现代主义画风的积极参与者、倡导者和实践者。以上海为策源地,后期印象主义、表现主义等绘画潮流在当时便被接受。在当时,存在的还有天马会、漫画会、艺苑绘画研究所、MK木刻研究会等绘画团体,他们在上海开展着各类艺术活动,也让越来越多的人了解西方艺术的发展。
1933年10月, 决澜社第二次展览会在上海福开森路393号世界社礼堂举行
《良友》1935年第111期专版“决澜社第三届画展” 良友杂志有限公司提供图版
事实上,上海容纳洋画的胸襟也正是立足于深厚的传统与江南文化的开阔。这从1946年一张“黄山艺苑”的合影,有留过洋的张充仁、许士祺、汪亚尘、颜文樑,他们身着西装领带。而郑午昌、张大千和吴湖帆三人因擅长传统书画,则一身中式长衫。东西方艺术的融合和坚守可见一斑。
1946年12月摄于黄山艺苑(右起郑午昌、张充仁、张大千、吴湖帆、许士骐、汪亚尘、颜文樑)
世纪之交的人民广场与名迹之展
一直以来,上海这座城市以“海纳百川”的胸怀接受着多元文化,也是中国对西方文化艺术关注度与接受度最高的城市。
1978年,法国十九世纪农村风景画展先后在京沪展出,展览带来了米勒、毕沙罗、莫奈、高更等人的作品,当年的艺术青年看到曾经临摹的模糊印刷品的原作,朝圣之情可想而知。据说,当时每张画前有武警站岗,不少观众半夜排队,展厅里也是里外三层的人,当看到期盼已久的作品“望一眼仿佛就过了一辈子”,观展完毕后相识抑或素不相识的人还会聚集在一起,热烈地讨论着。
四年后(1982年),“法国250周年绘画展览”再次在京沪引起轰动,当时展出了卢浮宫和凡尔赛宫收藏的从1620年到1870年间61位画家的78幅作品,从普桑到库贝特,亦是一次让人难忘的艺术巡礼,两次直面西方原作,改变了过去中国对西方美术史的评判标准也影响了一代艺术创作者。
原上海美术馆,目前是上海革命历史博物馆。
上海美术馆,2004年的上海双年展
到了世纪之交,随着上海美术馆、上海博物馆、上海大剧院等纷纷落户人民广场,东西方艺术在此地汇聚,构成的“环人民广场”的文化圈。在21世纪首个十年,上海博物馆除了集合故宫博物院、辽宁省博物馆馆藏绘画名迹,推出“晋唐宋元国宝展”引发观展热潮;还曾展出过《麦田》和《睡莲》,以及来自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藏绘画名作(从塞尚到波洛克),来自西班牙普拉多博物馆“从提香到戈雅”和意大利乌菲齐博物馆珍藏的文艺复兴作品。
2002年,“晋唐宋元书画国宝展”在上海博物馆展出现场
在人民广场另一角的上海美术馆,2004年的“法国印象派绘画珍品展”也让美术馆外日日长队,展览最终日甚至开了通宵,马奈的《吹短笛的男孩》领衔51件来自法国奥赛博物馆的印象派作品,几乎梳理了印象派发展的历史,尤其作为海报的《吹短笛的男孩》,即便时隔多年依旧能由图像唤起展览记忆。继而发现,相比之前的文艺复兴、现实主义,以及之后西方艺术各流派,印象派作品一直以来在上海的接受度最高。
马奈名作《吹短笛的男孩》,2004年展出于上海美术馆“法国印象派绘画珍品展”。
2004年底的上海美术馆,因为“法国印象派绘画珍品展”的展出,还未开馆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 李向阳 提供
人民广场时代的上海美术馆,还展出过卢浮宫的版画、蓬皮杜的“新浪潮”,办过马克·吕布、达利、安斋重男等艺术家的个展;当夜幕降临,在距上海美术馆几步之遥的上海大剧院,亮起灯来,来自伦敦西区、纽约百老汇的《猫》《狮子王》《悲惨世界》等经典音乐剧、歌剧也陆续登上上海舞台。2010年,瓦格纳经典歌剧《尼伯龙根的指环》连续演出四晚全套上演轰动一时。
绘画、摄影、雕塑、音乐、戏剧等艺术,不拘形式、无论东西,让当时的人民广场成为上海文化活动的中心。
《夜游者》爱德华·霍普 1942年 布面油画 芝加哥艺术博物馆藏
上海博物馆2018年展览“走向现代主义:美国艺术八十载1865-1945”展出
沿着黄浦江铺陈的美术馆画卷
浦东的开放开放和上海世博会的规划,启动了黄浦江两岸的综合开发,黄浦江也从城市边缘,渐渐成为城市核心,黄浦江沿岸也从工业、仓储码头等生产性区域转变目前为以公共功能为主的市民江岸。上海的文化建筑也沿江铺展,多点并存。
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
在上海世博会后,由上海南市发电厂改造而来的“城市未来馆”,变身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PSA);隔江相望,由何镜堂主持设计的原上海世博会中国馆建筑也在2012年改造为中华艺术宫(上海美术馆)。
2012年11月12日,《米勒、库尔贝和法国自然主义:巴黎奥赛博物馆珍藏》在中华艺术宫布展
《格里松山的雪崩》 约瑟夫·马洛德·威廉·透纳(1775-1851) 1810年展出 布面油画 1856年作为透纳遗赠由英国泰特美术馆接收,上海博物馆2018年展览“心灵的风景:泰特不列颠美术馆珍藏展”展出
事实上,就是在中华艺术宫(上海美术馆)与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转身”的2012年,依托浦江两岸的规划,上海艺术行业开始驶上了发展的快车道。也是在那一年,徐汇“西岸文化走廊”等品牌项目开始推动。短短几年间,龙美术馆、余德耀美术馆、上海摄影艺术中心等众多知名文化艺术机构入驻此地,2014年,原上海飞机制造厂厂房经过改造,转型为西岸艺术中心,成为了每年11月西岸艺博会的固定展出场地。这些新兴美术馆引进的当代艺术展览,再次拉近了上海与西方当代在艺术上的距离。埃利亚松、特瑞尔、葛姆雷、布尔乔亚等国际当红当代艺术家均在龙美术馆办过个展;余德耀美术馆则带来了贾科梅蒂、“雨屋”等学术性和科技感并存的艺术形式。2019年,与法国蓬皮杜艺术中心合作的西岸美术馆开馆,其与蓬皮杜展览的五年合作计划推出的展览,也让人看到除了引进短期特展外,以国有资产支持运营的美术馆,尝试以新型的、更为稳健的方式进行合作交流,这一模式在未来或将影响中国美育的发展。
余德耀美术馆 ,2016年引起轰动的“阿尔贝托·贾科梅蒂回顾展”。
2016年,龙美术馆“奥拉维尔•埃利亚松:无相万象”
西岸是上海美术馆行业发展的缩影,近五年来,美术馆也在浦江沿岸铺排,仅外滩区域复星艺术中心展出过草间弥生、安藤忠雄;上海久事美术馆的蒙克、夏加尔让人看到艺术家的痴狂与甜美;上海外滩美术馆带来弗朗西斯·埃利斯、菲利普·帕雷诺等当代艺术家中国首展;外滩1号的上海东一美术馆由“天协文化”带来的莫奈、印象派和文艺复兴时期的绘画则回溯西方艺术传统。
亨利·马蒂斯,《昂蒂布的景色》,约1925,布面油画,目前正在外滩展出
其实,作为民营经济体的“天协文化”,从2011年开始策划毕加索展,此后陆续推出了莫奈展、达利展,雷诺阿展,蓬皮杜艺术中心藏品展、日本浮世绘、“日出·印象”等一批具有影响力和观众缘的引进世界名作特展。
“最初很多人认为,艺术展是给艺术从业者看的,与大众无关;如今10余年过去了,不理解的人少了,愈来愈多的市民和游客愿意走近美术馆。”天协文化总经理谢定伟对澎湃新闻说,“艺术普及需要时间慢慢深入观众心中,但相比其他全球一线城市,上海的审美教育仍然要补缺。”
但越来越多美术馆、越来越丰富的展览却给了公众更丰富的审美体验。在浦江对岸,艺仓美术馆曾展出过基里科与莫兰迪、伊藤润二、鲍勃·迪伦。小陆家嘴地区,呈现的则有英国泰特美术馆的镇馆之宝《奥菲莉娅》、以及透纳、莫奈、康定斯基,直至草间弥生、埃利亚松的光。在浦江对岸,艺仓美术馆曾展出过基里科与莫兰迪、伊藤润二、鲍勃·迪伦。
“爱即色彩——马克·夏加尔展”,上海久事美术馆,2021年
鲍勃·迪伦发迹的CAFÉ WHA咖啡馆。2019年艺仓美术馆“鲍勃·迪伦艺术大展”展览效果图。
如此多的西方艺术汇聚浦江两岸,也得益于上海打造了“公共文化空间”,几乎每座场馆的开放,都是一个工业遗产改造或国际知名建筑师项目。上海外滩美术馆所在的亚洲文会大楼(RAS,建筑竣工于1932年),在2007年由英籍建筑师大卫·奇普菲尔德改造为美术馆,西岸美术馆也是他的作品。复星艺术中心的设计来自英国人托马斯·赫斯维克,龙美术馆、艺仓美术馆的改造来自中国建筑师柳亦春,浦东美术馆的建筑设计出自法国人让·努维尔。这些建筑本身就构成了滨江岸线上一道道特别的风景,并缔造了一处处极具人气的艺术目的地;也正是由于这些高标准的、对标国际一流的空间公共文化空间,让上海可以容下经典艺术作品。
上海是现代中国油画的发祥地、西画的摇篮。
上海是中国最开放最具国际性的大都市,被誉为现代中国油画的发祥地,自近代开埠以来上海就具有的国际化、现代性特征,赋予了这座城市特殊的内涵和精神气质,也孕育了市民的文化素养。
目前,上海平均不到10万人就有一座文化场馆,文物美术藏品超过230万件/套,每年举办展览约2000场,接待观众可达2000万人次,成为上海城市文化的名牌和千万级流量入口,也给予艺术经典足够的物理和认知空间。
但在美术馆事业和艺术展览繁荣的背后,尚需要更规范的运营、需要更专业的人才队伍、美术馆也需要更明确自身的定位。在让公众“足不出沪”看到西方经典艺术作品的同时,也要引领中国艺术和中国艺术家“走出去”。
2020年9月,在上海展出的印象派“开山之作”克劳德·莫奈的《日出·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