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处上海宝山区的上海玻璃博物馆“退火”项目五周年特展“重置”近日开幕,展览以多个户外的“集装箱”为载体,以新的方式呈现博物馆历年“退火”项目的作品。展览开幕之际,上海玻璃博物馆馆长张琳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表示,退火是玻璃工艺的最后一道工序,而博物馆希望以“退火”项目来为玻璃赋予情感,使博物馆趋于完整,“玻璃博物馆一般会有四大方面的展览:中国古代玻璃展,学院派玻璃艺术展,设计展览,以及当代艺术展览……希望博物馆与城市周边发生更多的联系。”
上海玻璃博物馆
在上海玻璃博物馆,澎湃新闻记者看到,装载着艺术家作品的蓝色集装箱散落在园区各处,与地上的落叶和视线尽头的阳光交相辉映,玻璃艺术作品在户外的空气中折射出不同于室内的景象。廖斐的《连续的平面》展现了涟漪的效果,时间中难以被观察的过程经过精确的数学计算演变成一层层的空间切片。毕蓉蓉的《反复纹样的彩色片》借由玻璃来表达形状、光影和色彩,继而隐喻人与人、人与空间的各种关系。这些作品都是玻璃博物馆过去五年中“退火”项目的作品:每一年,博物馆邀请一到两位艺术家,运用玻璃材料来进行艺术实验,他们经历对材料的陌生和误解,最终突破自我,创作出惊喜的作品。“退火”项目下诞生的作品也进入上海玻璃博物馆永久收藏体系。
廖斐 《连续的平面》
上海玻璃博物馆 “重置”展览现场 后侧为毕蓉蓉作品
事实上,散落的集装箱不仅串联起博物馆五年的“退火”项目成果,也串联起博物馆园区里的不同功能空间。作为一座博物馆,地处宝山的上海玻璃博物馆在地理位置上没有任何优势。然而,正如艺术家们将玻璃的限制变成灵感一样,博物馆从自己的位置中找到了清楚的定位,试图通过展览空间、儿童玻璃博物馆、工作坊等,在其内部构建相对完整的体验,并由此而与城市社区发生联系。
上海玻璃博物馆
上海玻璃博物馆于2011年建成开馆,占地两万多平方米,前身是上海玻璃仪器一厂,工业遗产的改造是其发展过程中的一大主题。博物馆并未刻意强调与历史的联系,而是让这种连接自然而然地反映在它的名称与实践当中。张琳告诉澎湃新闻,工业遗产的改造一直是个备受关注的话题,在后工业时代,许多地方把工厂变成了办公室,变成了所谓的园区,“但它本质上还是一个功能:办公,其实这是与城市的其他办公楼在‘抢生意’,”在他看来,他希望通过将工厂改造为博物馆,为生活在城市中的居民带来好处。
上海玻璃博物馆馆长张琳,“重置”展览开幕现场
澎湃新闻:请介绍一下这次展览,为什么以“重置”作为命名?
张琳:在以往的“退火”项目中,我们每年邀请两个艺术家,分别给他们提供H18(当代艺术展厅)的空间进行创作。他们不单是在创作作品,还在创造作品和玻璃博物馆展厅之间的一个关系。当代艺术的重要价值在于不断打破固化的体制与模式,打开人们对于现有世界认知的思考,从而实现意义的“重置”。
这次展览是我们的回顾展,这一次的八个艺术家,我不可能找八个H18给他们,所以“重置”的另一层意思就在于我们从美术馆的“白盒子”到了室外的集装箱“蓝盒子”,把这些艺术家的作品重新放到了一个非常特殊的空间里面。让这些作品跟这些小的空间去发生关系,这本身也是一种突破。此外,今年由于疫情,我们每个人都面临一种“重置”,希望这个展览让我们思考自己如何去面对这种后疫情时代的重置。
上海玻璃博物馆
澎湃新闻:迄今为止历时五年的“退火”项目是如何发起的?怎么理解“退火”?
张琳:“退火”其实是玻璃里面的一种工序:玻璃一定是要经过退火,才能成为一个完整的玻璃制品,或者说是一个产品给消费者使用。
我们做这个“退火”项目,其实是让玻璃从理性变成感性。玻璃博物馆发展十年了,就是我们从玻璃的历史、科学知识,到玻璃的一些设计品,甚至于我们做了一个儿童玻璃博物馆,所有的这一切,其实还是非常理性地在讲玻璃,或者是让大家了解玻璃这种材料。但是到了退火这个项目,到了我们和当代艺术家的这一合作,我们为玻璃赋予情感、赋予思想,所以,我们认为这一道工序完成了,这个玻璃博物馆才是完整的。玻璃博物馆经过十年的努力,成为了总面积超过两万平方米的一个大型博物馆园区,是因为这种思想性,才变成了一个完整的博物馆。就像玻璃通过了“退火”这道工序,它就变成了一个完整的玻璃制品,这个博物馆也是一样:“退火”好了,博物馆就完整了。
林天苗《暖流》 历年“退火”作品
澎湃新闻:除了“退火”之外,玻璃博物馆日常有哪些展览和活动?
张琳:我们玻璃博物馆一般会有四大方面的展览:中国古代玻璃展,学院派玻璃艺术展,设计展览,以及当代艺术展览。学院派玻璃艺术展是面向中国所有有玻璃专业的高校,国内这样的高校大概有二十几所,这些学生可以看到大师级玻璃艺术家的展览和作品,我们也有永久收藏。设计展览是国际玻璃设计创意展“Keep It Glassy”,去年我们做了一个“撤璃”(Un-Glass),探讨当人类没有玻璃的时候是什么样一个状态。当代艺术展就是我们每年10月、11月都会做的“退火”,今年是变成了回顾展。
孙逊《骑都》历年“退火”作品
澎湃新闻:您个人认为玻璃材料和艺术有哪些吸引你的地方?如何看待玻璃艺术在今天艺术世界中的位置?
张琳:其实非常多的艺术家,根本就没有接触过玻璃这种材质,所以注定现在整个世界范围内用玻璃这种材料进行创作的艺术家数量很少。但是一旦去做了,都是一些非常好的作品。这些艺术家也都会成为非常厉害的艺术家。
举个例子,丹麦艺术家奥拉维尔·埃利亚松(Olafur Eliasson),你可以看到他的一些作品就是以玻璃为材料,这种材料最大的特点是透明,可以把光引入和反射,这是一些其他材料所不具备的。一旦你了解并掌握了玻璃,其实它可以成为你表达思想的一种非常好的材料,这种材料太迷人了。接触了玻璃这种材料的当代艺术家,往往能因此而创作出很好的作品。
朴庆根 《我是我的镜子》 影像截图 历年“退火”作品
澎湃新闻:玻璃艺术对于人力和技术的要求和其他媒介相比较高,成本是否也会相应更高?博物馆是如何保持收支平衡的?
张琳:我们是把博物馆做成了一个消费者需求的产业链,把博物馆的每一板块都变成一个可以产生收入的地方。举个例子,我们有咖啡馆、有商店、有DIY,有热力剧场。这些对我们来讲都是可以产生收入的地方。我们的收入也不局限于⻔票,我们是把每一块都变成了一个内容点,并且通过这些年的努力,给博物馆的可持续运营提供了一个非常好的物质基础。
澎湃新闻:公共性通常是博物馆的一大特色,而玻璃博物馆的地理位置相对比较偏僻,你们是如何使博物馆与更多的公众产生联系的?是否会在城市的其他地方开拓空间?
张琳:当初我把玻璃博物馆定位为互动体验型、国际化、社区化的博物馆。 这里我想强调“社区化”三个字,就是和居住在这个城市里面的居⺠发生关系,我现在做的都和这个社区化有关。我认为博物馆有两种类型,第一种就是大型博物馆,这是城市的名片和标志,例如上海博物馆。第二种就是社区化的博物馆。我们更多地关注怎样去吸引这个城市的居民。这个项目诞生之初,就确立了“博物馆+咖啡馆+商店”的概念,这是社区化博物馆的特点,随着博物馆的壮大,这些配套也在不断地壮大。
上海玻璃博物馆
宝山离上海市中心比较远,市区过来可能要四十分钟的⻋程,所以我们在设计这个博物馆的时候,就希望大家在这边呆的时间超过两个小时,这样时间上的“性价比”就比较高,所以我们从一开始就比较注重这个时间性。第二,我们博物馆所有的地方都采用双语文字,给城市里的外籍人士提供了一个好去处。通过这些细节,希望让博物馆与城市周边发生更多的联系。
之前我们考虑过在城市的其他地方开拓空间,从理念到设计都已经成型,希望做一个玻璃博物馆的2.0版,但是由于疫情项目被迫中止。通过这次疫情让我思考清楚,在目前的经济形势下,高品质的文化输出并不可行,应该要把上海玻璃博物馆做得更好,而不是急着出去开拓疆土。互联网时代什么都讲快速,唯独文化需要慢行。可能十年以后,全社会对博物馆的认知上升到一个更高的层次。那时我们再去讨论对外拓展的事情会更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