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30日,“隐秘的现实——上海美术学院具象实验工作室全国邀请展”在中华艺术宫拉开帷幕。此次展览是“具象实验工作室”系列展览中的第三回,姜建忠、张新权、任传文、殷雄、何军、董文通、石至莹、潘文艳、周胤辰、汪一、游帅、黄菁菁、任璐、庄婕、张迪扬、吴玉琴等十多位来自上海美术学院具象实验工作室以及西安美术学院、南京艺术学院、吉林艺术学院等专业院校的艺术家一同参展,展出作品约100件,涉及布面油画、纸本作品,艺术家手稿草图等。
姜建忠其后接受“澎湃新闻·艺术评论”(www.thepaper.cn)专访时表示,“具象表现油画”集观念、基本功、修养、天赋于一体,外表有点学院,但是骨子里是当代的。
姜建忠 《解读戴安.阿勃兹》 布面油画
展览现场
中华艺术宫展览现场
由上海美术学院教授姜建忠领衔的“上海美术学院具象实验工作室”建立于2016年,在立足学院教育的同时,也在当代艺术与传统艺术中寻找“第三条路”:不为时髦的观念左右,也不为传统的卫道士,在学院中颠覆“学院”,在当代语境中坚持绘画性的回归。
在油画中讨论油画、具象实验工作室推崇避开“客观”的自然描绘、避开缺失技术含金量的观念绘画,继承海派艺术的传统,强调绘画语言的表现性和时代性,关注绘画造型与本体语言的探索和实验。
展览开幕前,策展人尚辉、上海美术学院教授姜建忠和青年艺术家周胤辰还分别从理论与实践的交叉视野、资深艺术家与青年艺术家的不同角度进行对话。
开幕式现场,策展人尚辉、上海美术学院教授姜建忠和青年艺术家周胤辰(左起)
对话|姜建忠
姜建忠其后接受“澎湃新闻·艺术评论”(www.thepaper.cn)的专访,在他看来,“具象表现油画”集观念、基本功、修养、天赋于一体,其中既有当代的思考,又需要传统的基本功,在了解传统艺术的基础上,对当代审美有自己的判断。“具象”的外表有点学院,但是骨子里是当代的。
同时,就学院教育而言,姜建忠也提示油画学习者,美术史不单是编年史,而是通过美术史看前辈艺术家如何解决问题,并在传统的基础上跨一步。澎湃新闻:此次展览“上海美术学院具象实验工作室”推出的第三回展览,相比过去,此次展的不同之处有哪些?
姜建忠:今年最大的区别是扩展了邀请的范围,原本参展画家以上海为主,今年邀请了外省市美术学院具象表现油画实践中具有代表性的画家共同参与,其中包括南京艺术学院的张新权和吉林艺术学院的任传文,以及西安美术学院的何军、董文通。
将南北具象油画放置于同一空间展出,对上海美院(乃至上海的美院)教学的推进既是借鉴也是互补,更是互相交流学习的机会。“具象实验工作室”以展览搭建平台,也为学院教学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张新权《迷离山坳》
澎湃新闻:在此次展览南北互鉴,是否能看到国内的艺术生态?
姜建忠:“85新潮”以来,国内当代艺术风起云涌,此后很长时间,一些国内艺术家的状态是纠缠于个人与集体、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政治与艺术的争论之中。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关于艺术何为的争论相对安静下来,艺术家也依据个人的体验,各自找到认同的观点,你做你的装置、我画我的具象,相安无事,并把自己所认同地做到极限,相对而言,都存于一个良好的艺术生态中。
相对而言,上海画家对西方文化比较敏感,对现代艺术和具象表现更能接受,所以作品更接近西方。但我不太主张没有掌握油画语言的前提下,过早谈中西结合,这样层次不会太高,技术层面也不太专业。
任传文 《浮生-门与窗》
油画源于西方,传入中国仅百年,到目前为止,学油画依旧要往西方看。要将外来语言转化为本土语言、外来文化扎根本民族文化都需要时间。油画民族化其实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不能拔苗助长。如同佛教、敦煌艺术、胡琴等,都曾是外来文化,但经过千余年的沉淀转化为中国文化的一部分。油画也是如此,油画本土化或需要很长的历史过程、并非一代人能够完成。
面对欧洲油画的历史,当下中国油画依旧需要“拿来主义”,在潜移默化地民族化之前,先要“字正腔圆”,然后才慢慢变化。
何军《春暖花开》
澎湃新闻:“上海美术学院具象实验工作室”依托于学院,你也有三十余年的教学经验,如何看待目前美术学院的油画教学?
姜建忠:我上大学开始,美术学院的学生的课堂作业大多数是写生;写生的过程是深刻面对自然的过程,写生也是搞创作的必经之路。
但在如今的学院教育中,写生与美术史的关系似乎有点脱节,学生把美术史当编年史。知道艺术家的年代、生平和风格,用一些艺术故事武装了自己的嘴巴,但却与自己的创作并没有发生关系。
德加曾经说过一句比较激烈的话,“研究自然是毫无意义的,成功的秘诀在于在大师的基础上另起炉灶。”他这话,画画的人应该都能理解。我观察到有些学生课堂作业会有画不下去的状况。当画不下去的时候,你面对的对象(模特、自然)不会直接告诉你素描、色彩关系,如果不去阅读前辈大师的作品,不去看美术史,不把美术史与自己的学习、写生、创作结合,就会画不下去。其实无论是文艺复兴、还是法国印象派以前或以后,很多问题早就出现,而且美术史上的大师已经解决了。看前辈画家们如何实践,如何解决问题,才是美术史学习的作用。当你画不好某一个色调的时候,看看维亚尔(Edouard Vuillard)的色调;当用笔有问题,萨金特的用笔就可以借鉴。
周胤辰 《苏州河》
“拿来主义”拿什么来?如今所有文艺复兴到当代的画家我们都可以看到,并都可以为我所用。只是因为每个人的风格、追求、程度不同,所以挑选的学习范本不一样。好的老师知道哪个阶段指点学生去看什么,聪明的学生自己也会去找可以“拿来”的内容。如果不学习,只是看着自然写生,逃脱不了历史和文化的局限性。
所谓创作创造创新包括有对传统的尊重,不研究传统就无法创新,所以我觉得作为一个现代艺术家(包括学生),既要面对自然,更多是要面对美术史,同时把他们转化为个人的内心世界,因为绘画不仅是模仿样式、技术学习,还是一个有感而发的过程,只有自己触动和感动了,才有画的动机。所以绘画不仅仅描绘表面的自然界,而是通过自然表达自己的内心,这也就是当代绘画与传统绘画的区别。
殷雄 《来自科尔沁草原的摔跤手》
古人缘何津津乐道于自然界的模仿?因为在摄影诞生前,对自然的兴奋点会延续得很久,画家在画布上安排自然界在绘画秩序上,包括透视色彩、黑白关系、节奏感等。这个过程延续了几百年直至摄影的诞生,而在如今这个图像泛滥的时代,还是按照图像“临摹”画面,意义就不大了。内心世界的主观性是相机无法达到的,机械的眼睛要加入个人的眼睛去改变。
加入“个人的眼睛”或可概括具象表现油画的定义,我觉得“具象表现”集观念、基本功、修养、天赋于一体,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好。其中既有当代的思考,又需要传统的基本功,并对传统艺术了解,对当代审美有自己的判断。所谓“具象”与写实主义不同,写实主义更注重直接描绘自然,而“具象”是通过自然来描写自己的内心世界。“具象”的外表有点学院,但是骨子里是当代的。
澎湃新闻:“具象实验工作室”对学院艺术的改造有何作用?
姜建忠:虽然国内真正引入油画,仅100年左右,而且还因为种种原因美术的发展也曾中断。改革开放以后,一系列艺术发展的症结马上暴露,西方在印象派后,经历了抽象、观念、行为、后现代等不同的主义,但在国内仅凭几年就试图去世界接轨并不容易。
在当代文化背景下,学院油画的发展,一方面要继承、梳理、改造、传统的油画,但是绝对不是复制,不能是西方文化的复印机。本雅明说过“历史是一个建构的对象”,我们要把美术史从历史中释放出来,放在今天的框架中,赋予其新的意义。对美术史的解读有误读,也有被接受。在这样的背景下,我觉得需要强调个体的介入,这种介入不是建立在虚无主义的立场上的,而是在传统的框架中,个人如何切入,如何转化历史上已有的油画语言。其中包含了“公共性技术”,也包括“个人性技术”。历史上,梵高相对是“个人性技术”;德加等相对公共性,艺术的公共性是在大的框架下,每个人都放入了自己的语言。如同对孔孟的解读,董仲舒、朱熹等都融入了自己的理解,源头不变,后者对前者的解读有传承、有共同性,也有差异。美术学院的教学也类似,传递的是人类文明积累跟发展的过程。而梵高只能成为个案。
潘文艳《木偶》
在装置艺术以后,绘画将往哪走?绘画存在的理由是什么?学院绘画教育是一个动态的过程——与传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在新的时代,又有当代的文化特征。如何对待传统,如何对待创造,是学院教育始终要面对的。
汪一《空间》
石至莹 《石头》
澎湃新闻:此次参展的画家,有不少是你的学生,对他们、或者说青年艺术家有何期待?
姜建忠:从教师和学院发展的角度,这是一个永恒的话题,青年永远是社会的动力和新文化发展的方向,每个时代都是如此,“具象实验工作室”也培养了不少就有才华的年轻艺术家,他们有着各自独立的思考和追求,有的在教学上已经独当一面。我相信今后他们在学院和上海美术界的艺术舞台上的,会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国内油画还不够成熟,发展还需要时间,最终需要由年轻人去推动。
开幕式现场
据悉,展览由上海大学上海美术学院主办,中华艺术宫协办,展览位于中华艺术宫17号展厅,将持续至10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