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冯学林,1955年生于成都。1975年进入成都蜀绣研究所,专职绘画。现为成都市金牛区政协委员,四川省国防书画院副院长,四川省美术家协会会员,成都市书法家协会会员,西岭画派创始人。20世纪70年代初拜于赵完璧门下,学习山水画,又随本光法师(杨乃光)学习诗文,相继得到李行白、苏保桢、赵蕴玉、岑学恭等大师指点。从事国画创作四十余年,主攻山水,兼写花鸟鱼虫、动物。作品多次参加国内外展览,并被海内外多家艺术机构和个人收藏。代表作《秀色可餐》《青城天下幽》《秋风拂水》《幽意》等有较大影响,其中《秋风拂水》被成都市人民政府收藏。
天造大器 来者可追
——读学林和他的画(文/邓代昆)
前贤叹言:“一人知己,死不恨矣。”高怀伟抱如魯迅先生者也曾说过:“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知己之难得,难度可知!盖人生杳渺,命运不常,荣枯或异,志趣早非。影形左右的,难免龃龉,我南君北的,难免凋疏,今日能视作同怀的,未必能一世信守,诩为知己的,未必明日还在知己。那几多的酒后豪语,旦旦信誓,到头来都不过是伶家台词,春风梦呓而已。我与冯学林兄相交三十馀年,同居一城中,鸡唱犬吠,喧喧可闻;学林天资广博,交际宏富,而我所事窄陋,圈子促狹,故彼此交往之数,大都保持在一种即离状态中,既无所谓火爆密切,也无所谓冷落疏阔也。不过现在看去,这样反倒是好,君子之交,淡之如水,却可以谊长味永。犹之男女相好,一阵子死去活來、地老天荒之后,忽然地梦醒楼空,花飘鸟散,昔日的心肝,不过是今日的陌路,反不如寻常朋友远甚。思想古谚所言:“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良有以也。
与学林兄之初识,始于何时何地,都有何人何景?早已若飘荡于空中的碎金花片,悠悠漾漾,斑斑点点,散落于记忆的万丈深壑中,无法拾起了。而兄那个放旷风流,翩翩少年郎的形象,却让我蒂固根深,忆来如昨,始終难以磨去。学林怀才抱器,天赐不菲,与艺术有宿盟。还在童稚,即已声发大雅,曲唱梨园,混迹在擅扳丝竹间,有所谓科班身价了。既长成后,才情益是汹诵,不可收拾,彼也策鞭任情,驰骤于文学艺术各门类间。我曾将兄所握各种夲领细加较量,实很难分出高下短长。兄谋职于美术,以绘画为正业,而棋琴并驾,诗酒齐臻,情文交畅,声色双美,故使世人多有不知其供职何处,所专何业者。设若欢聚一厅,觞酌流行,于酒酣耳热间,丝竹齐发,兄则引颈数曲,高歌低唱,顿挫生姿,一时云驻风凝,四座哑然,继之大哗,噓声一片,于是指兄为职业大歌星也;或者良友、亲近招聚,融融无猜,畅谈无碍,兄则谐语连珠,包袱层出,众人捧腹,前仰后迭,遂异口同誉其为职业大笑星也;或者偶践影坛,拍档名角,兄之举手投脚,流目传情,均皆自然合拍,了无矫造痕迹,又俨然是寄身此道之职业老角色也;或则怀抱吉它,坐倚于池塘春草之间,池鱼嬉戏,春鸟相逐,兄凝目遥天,若有所思,蓦地指动歌发,嘈嘈切切,如倾如诉,煽焰燃情,收目回视,焉然欲笑,便又是一多情浪人、职业吉它俊哥哥也;或又茗饮花间,棋子叮叮,演楚汉之攻战,欣一遇之同欢,高手叫苦,良将败北,更被呼指为棋坛职业大杀手也;……兄似也以此自豪为荣,飘飘然,沾沾喜,乐在其中,了不能自知何为其正业久矣。奈何浮萍暗转,物换星移,“而立”远遁,“不惑”往矣,“天命”敲户,韶光示警,朋侶间时有大责其“不务正业”者,兄初始尚不以为是。一日,不知受了何种刺激开示,仿佛刹那间大彻大痛,觉悟前非,亟嘱我为刻“不误正业”印置之座右,做惊堂棒喝。我虽心存疑问,但却也欣然应诺,中心欢喜。时光冉冉如幻,现在想来竟然又已是许多年前的事情。前日学林忽然来电,言其将有画册付梓,要我缀数语为序,惊喜之间,不知何为,我竟然呈出小儿女态度,有热泪从双眸间溢出。
学林兄之长艺,实归乎翰墨丹青。在兄供职成都蜀綉研究所、名胪成都画坛时,目下不少被号为书画名家的,也许尚还未握笔舔墨也。学林之习画,以山水为主攻,旁及走兽飞禽、花鸟虫鱼。山水师事赵完壁先生。赵氏为蜀中山水画重镇,有人以为其艺术造诣足堪与张大千比肩。而赵氏命遭乖舛,为历史所游戏,本领乃时代一流,声名却终不跻显于前座,也属可嗟可叹者也。学林兄事赵氏既恭谨,故屡屢得到乃师真昧。学林敏悟,于师之外,更溯源于传统。因羡夏圭、马远造景的清旷俏丽,突兀险奇,用笔的简练意足,发人远想,遂择而习焉。兄浸滛其中,研之最久,也得之最多。后又因钟请于石涛山水的笔情恣肆,淋漓洒脱,兄遂又改弦易辙,晨昏参悟,深蹈其中,颇获石涛山水画法式。
我与学林相交之初始,其墙间张有山水图小帧。所造也:危峰入汉,崖壁如削,林木孤秀、烟光淡洁;于溪流板桥间置行人二,举步匆迫,俨乎心萦归程;迎对片刻,似觉有风声瑟瑟、溪声潺潺,往复回荡于耳际间。又此画用纸,色调黯然,俨乎旧制。学林兄见我神情专注,生怕误会,立马觧释说:“拙作,拙作。”我闻之大讶,拭目更观,愈是嗟赏喋喋。学林见状,问我何不乘雅兴书题数句,以助一时欢恰,许以工笔一幅为酬。我甚是乐意,遂以工楷题数十字以应,中间不敢有半点的懈怠草率,生恐玷缺了如此佳制。既毕,兄脸掛喜色,流露出满意状,并且如其所许若,馈我以工笔《水草鲤鱼》一纸。我珍藏于“自读楼”中一至今日,偶有在楼中翻捡所收图籍杂什时候,依旧许此幅为学林得意作。但未知我所书题的山水画小帧,学林犹自收存否?真如是,此二纸则大可以见证、记忆我与兄之交谊也久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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